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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什么我们要为自然而痛苦 [复制链接]

139****7453 | 2021-05-29 20:06 1251 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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祁连山区深处。摄影/Nick Song


一切都很痛苦。

 

我的身体的每一部分都会以某种方式疼痛,布满水泡的脚也在尖叫,挣扎着从鞋子里出来。西沉的太阳告诉我,现在已是晚上7点左右,但现在时间并不重要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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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天祝县旦马乡遥望祁连山。摄影/马德民


过去的36小时。在连接祁连山天祝县旦马乡和祁连乡的崎岖山路上,我们徒步攀登着茫茫的雪野,进入不断变化的景观。三年来,我们不断地穿行在祁连山的山路上 - 有时是为了推动身体到达新的极限,有时是为了发现更美的风景。


弗罗斯特在《未选择的路》里说,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, 可惜我不能同时涉足,我站在那路口久久伫立 , 我向着一条路极目望去,直到它消失在丛林深处。 但我选择了另一条路,它荒草萋萋,十分幽静, 显得更诱人,更美丽;虽然在这两条小路上, 却很少留下旅人的足迹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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行走在祁连山。摄影/马德民


这些很少留下足迹的路径带来的感觉,通过每天激动人心的太阳升起,照亮穷乡僻壤的天空而令人精神振奋。在峡谷岩壁的波浪线上疲惫的寻找灵感;攀登到达山口时看见豁然开朗的远方而呼啸。这是一个多次被告知的问题,为什么?为什么我们要为自然而受苦?事实上我们是患上了乡痛症(Solastalgia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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牧民正在收割着牛羊过青贮饲料。摄影/马德民


2003年,澳大利亚纽卡斯尔大学环境哲学家格伦·阿尔布雷奇提出Solastalgia(乡痛症)一词。就像乡愁和怀旧一样,Solastalgia是个很难准确定义的概念,但一说出来大家都懂。Solastalgia是指失去自己家乡环境、或无法从中获得慰藉的苦痛之感。当人们意识到自己深爱的家园正在受到侵害,便会产生这种感受。这些“侵害”的形式不同,力度也不同,但在意识到家园受侵后产生的失落感和不安感总是同样强烈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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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年野性祁连赛事。摄影/杨双节


2017年野性祁连越野跑的清晨,当我慢慢从睡袋里坐起身来,清晨的露珠沿着光滑的睡袋滚落。第一缕阳光洒落温暖,远处雪山栩栩如生。鸟儿在松林间鸣唱,它们的歌声在昏昏欲睡的人们身上回荡,遍布周边的高山草甸。“真是太神奇了,不是吗?”同事在我们面前的无与伦比的风景中窥视着附近的帐篷。“昨天晚上我们睡在这里有多酷?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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冰沟河盛开的鸢尾草。摄影/Nick Song


真是太酷了,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山间空气。作为热爱户外运动的人,我们可以而且应该讨论荒野的地点,数量和性质。无论我们谈论的是山区环境保护,还是应该研究哪些领域来进行荒野考察,我们应该清楚地理解自己的动机和对不同意见者的立场的同情心,来解决围绕荒野的棘手问题。


我们永远不应该怀疑的一件事是荒野本身的基本需求。当然,有些人可能永远不会被理性、情感或者利润动机以外的任何东西所左右。但是头脑可以改变。态度可能转移。面对强有力的论点或常识,我们的基因知道的是真实的,一个人可以采取一种新的思维方式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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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秋季节的祁连山。摄影/Nick Song


我发现更多直接答案远远不那么孤立,密集的追求。隐居沙漠深处的美国作家艾德·艾比在《孤独的沙漠》里对于他钟爱的犹它州沙漠这样写道——

 

最后一丝炉火卷着烟熄灭了。有那么一刻,我觉得我几乎要抓住掉下来的星星:这里没有神秘,这里只有矛盾。相悖的真理不容辩驳的结合在一起。那要掉下来的星星在我要接住的瞬间在空中化作了水汽,却又像水,像青烟那样流过我的指尖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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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落祁连。摄影/马德民


荒野从不存在于任何一张地图中,它的生命才是一种永恒。这显然是以托马斯·哈代的诗篇描述和揭示的。在《还乡》中托马斯·哈代如此写道:

 

倚在一棵棘树的残株上面,举目看来,外面的景物,一样也看不见,只有荒丘芜阜,四面环列,同时知道,地上地下,周围一切,都像天上的星辰一样,从史前到现在,就丝毫未生变化;而我们那种随着人间世事的变幻而漂泊无着的感觉,面对无法厌伏的新异而骚动不宁的心情,就能得到安定,有所寄托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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祁连人家。摄影/张伟


我繁华灿烂的文字,栖身在这个时代与这个时代的荒野之中,才能富裕巩固,才能有撕裂好绸缎的那种由来已久的声音。不需要绕梁三日,不需要众人追捧,只需要写下,然后放下。某个夜晚,在祁连山区寒冷的冬夜,和一起跋涉的朋友坐在篝火旁,分享着一瓶廉价青稞酒和情感。这是一个狂野的世界,一个与严酷环境抗争的世界,一个共享经济和快捷服务无法覆盖的世界。牧民不关心朋友圈,只操心羊圈和明天的天气;山区的生活简单,天地人神构成了全部的元素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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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界存乎野性,自然寄予荒野。摄影/张伟


当我在旦马乡的细水河眺望着远方时,突然有了“山河故人空念远”的意向,牧民正在山脊田地间收割着牛羊过冬青饲料。我如此强烈地感受到季节的脉动。祁连山的深秋,羔羊的诞生,牦牛的宰杀,空气的凛冽,冰冻的河流,以及永远焦灼的前山黄土。

 

张承志在《匈奴的谶歌》里详细描述了祁连山游牧文明与河西走廊的兴衰。往昔游牧民族先祖与江河湖泊、高山草原及森林心心相印时,很难想象那种雄大的视野,站在祁连山这民族和历史的十字路口,同时远眺中亚、蒙古和西藏、并设想此地是天下中心--然后再观察牧场的话,该说些什么呢?大致沿着整条祁连山脉,亘古的划分是北蒙南藏,沿袭着古老的北胡南羌。只不过边界如山脉一样宽,你中有我,北里有南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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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河故人空念远。摄影/Nick Song


以研究和考察河流见长的独立地质学者杨勇指出,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,基本是靠自然环境生存,对自然改善不大。哪里水草肥美,他们就游牧到哪里。游牧民族多数勇猛彪游牧文明的特点在于动。因为变动性大,不利于手写文字的产生,文化的积累便主要依靠口耳相传,无法形成如农耕文明那样发达的社会文化和制度组织,在话语权上始终无法胜过农耕文明,因此留在人们的印象中总是落后和应改造的。游牧文明始终存在着一种活性因素,它遵循着自然规律,热爱自然、感恩自然,拥有与自然相近的豪爽而开放的性格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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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命就该保持它的野性,不被打扰和侵犯。摄影/Nick Song


余光中在《高速的联想》的结尾写道,更大的愿望,是在更古老更多回声的土地上驰骋。中国最浪漫的一条古驿道应该在西北。最好是细雨霏霏的黎明,从渭城出发,收音机天线上系着依依的柳枝。挡风窗上犹浥着轻尘,而渭城已渐远,波声渐渺。甘州曲,凉州词,阳关三叠的节拍里车向西北,琴音诗韵的河西孔道,右边是古长城的雉堞隐隐,左边是祁连山的雪峰簇簇,白耀天际,我以七十英里高速驰入张骞的梦高适岑参的世界,轮印下重重叠叠多少古英雄长征的蹄印。


在老诗人余光中看来,诗是一种救赎,诗是精炼和精致的对生活的感觉和观点。曾幻想与李白同驰高速公路,在新大陆月夜吟念与月有关的唐诗:假如我们现已疾驰在月明千里的大陆,赶上一个自由富强的年代,那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事?由唐宋到民国,诗人的相惜,读书人的善良,一度是中国文学悠悠不绝的清流所依,然而今日,山河、人心、文字,一切都已污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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遗忘,荒凉,在游牧的高原,在倾斜的当下。摄影/张伟


现代化的进程背弃了旧俗,它不管游牧这种缓慢的生活方式。众心所向的某种内心渴望渐渐离去,世间的遗忘,荒凉的名字,在游牧的高原,在倾斜的当下。于是我们几乎忘了过去,所以在我们的内心才存有一种不安,一种对现实的急躁。舒适而充满诱惑的现代生活都无法令我们满足。这是我们终究要为自然痛苦的根源所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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